午间结束的铃声最后一声还没飘远,林溪就拽着宋辞往马术场走,孟清和跟在后面,路过我时还朝我挤了挤眼——大概是记着乔璐璐送饼干的事。
“走了走了,陆教练最讨厌迟到,上次我晚到三分钟,被他罚绕场跑了五圈。”沈彻伸手拽了拽我的校服袖口。
我应了声,目光却跟着宋辞的背影。她手里攥着副马术手套,指尖还捏着张皱巴巴的马术训练表,想来是午休时特意翻出来看的,边角被捏得发卷,该是对下午的课有点紧张。从教学楼到马术场要穿一片银杏林,正午的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来,在她校服下摆扫出细碎的光斑,她左手偶尔会悄悄揉一下手肘,早上礼仪课练递杯时,我分明看见她手肘压在桌面上,红了一小块。
口袋里的薄荷护手霜是昨天从寝室抽屉翻的,母亲上次来送,说冰感能缓解肌肉酸痛。之前一直扔在角落,早上看见她揉手肘,倒觉得刚好能用上。我摸了摸包装,把塑封又撕得再开些。要是留着完整包装,她指不定又要红着脸推回来。
“你摸什么呢?”沈彻凑过来,“藏糖了?”
我把他的脑袋推开:“少管闲事,赶紧走,陆教练该吹哨了。”
马术场的沙地上已经晒得发烫,陆峥教练正站在围栏边翻训练表,穿件深绿色马术服,袖口别着枚银色徽章,那是他以前当专业骑手时的纪念章,学校里总有人说他曾拿过全国马术锦标赛的亚军。
“程千鹤,沈彻,”他抬头看见我们,指了指旁边的马厩,“你们俩今天牵‘惊尘’和‘流星’,先去刷鬃毛,十分钟后集合。”
沈彻一听“流星”就哀嚎:“怎么又是它啊?上次它甩得我差点摔下来!”
我没理他的抱怨,转身往马厩走。“惊尘”是匹棕黑色的马,性子烈但跑起来稳,我去年骑它拿过校内马术赛的季军;而宋辞的马,我远远就看见了,是匹浅棕色的母马,马厩外的牌子写着“春风”,该是陆教练新给换的名。
宋辞正站在“春风”旁边,手里拿着鬃毛刷,指节有点抖。她上次骑的马性子野,被甩过一次后,每次碰马都有点紧张。
陆教练走过去指导:“掌心虚握,别攥那么紧,春风温顺,不会闹的。”
她点点头,试着放松手指,可刷毛的动作还是有点僵,手肘的弧度看得人眼涩。
我刷完“惊尘”的鬃毛,趁陆教练去检查孟清和的动作,悄悄绕到宋辞的装备袋旁。她的装备袋放在围栏边,里面露着半截白色擦汗毛巾,我把护手霜掏出来,快速塞进袋子最里面,又用毛巾盖了盖,免得被别人看见,更怕她发现是我放的。
“程千鹤!”陆教练的声音突然传来,“牵惊尘过来,跑两圈热热身!”
我赶紧应了声,牵着马往跑道走,回头时刚好看见宋辞弯腰往装备袋里拿手套,手指在袋口顿了一下,却没多停留,想来是还没摸到护手霜,心里竟有点莫名的慌,又有点期待。
下午的法语课在二楼阶梯教室,伊莎贝尔・杜邦教授抱着课本进来时,手里还拿着张单词卡。上周她就说要抽查这类丝绸相关的词汇,显然没忘。宋辞坐在我斜前方第三排,我看见她翻开课本时,指尖在“soie”那个词上划了两下,铅笔标的谐音“丝-瓦”还在,只是字迹有点淡。
“宋辞,”杜邦教授敲了敲讲台,“‘soie’的发音,你来读。”
宋辞站起来,嘴唇动了动,却没发出声音,耳根慢慢红了,手指攥着课本边缘,指节都泛了白。林溪在下面提醒,被杜邦教授瞪了一眼:“课堂上要保持安静,林溪,你来说说为什么不能提示?”
我盯着宋辞紧绷的肩膀,趁杜邦教授转身写板书,飞快撕了张纸条,把 “丝-瓦,重音在‘丝’”又写了一遍,揉成小团朝她课本扔过去。
纸条刚好落在“soie”旁边,她愣了一下,抬头朝我这边看过来。我赶紧低头假装翻课本,耳朵却有点发烫,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后脑勺停了两秒,然后听见她小声念:“soie……”
“很好,”杜邦教授点点头,“坐下吧,下次要更自信些。”
宋辞坐下时,我看见她把纸条叠成小方块,塞进课本第37页的页缝里——那页刚好是“丝绸与法国宫廷礼仪”的内容,想来是特意记着的。
吃完晚饭往男寝走时,天已经擦黑了,银杏林里的路灯亮起来,叶子落在地上,踩上去软软的。快到男寝楼下时,沈彻突然用手背轻戳了下我的腰:“看,公告栏新贴了通知。”
公告栏前围了几个人,我挤过去看,最上面钉着张转学生通知,照片上的男生穿件维塔斯的长袖校服,眉眼清秀,名字印在照片下面:许砚。籍贯栏写着“新西兰”,备注里写着 “明日入读四年级,暂编入马术社”。
“转学生?”沈彻凑过来看,“还进马术社,看来是会骑马啊。”
我没接话。风掀起通知的边角,我突然觉得领结勒得慌,伸手拽了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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